第 三十九 章
导语：争夺病源市场之路打响了。门诊部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病人，三天挂了五个号，开药不取只是咨询。在妇产科打听超声消融的情况，此人莫不是周醒派来的托儿？
周醒怎么也不会料到，他和赵萍之间的裂痕刚刚修复，以为粉刷一新就过去了。谁知只半月时间就重新露出裂痕来。因为新粉刷过，旧的裂痕更显眼，更是裂给你看的样子。
他有些手足无措，咋会遇到这么个问题呢？
什么问题，病源嘛。以往从未遇到过的问题。在周醒的印象里门诊总是应接不暇，住院部病床紧张，而等他做手术的患者要排队，排上手术日程的名单的会出现在科室告示牌上，从不断档。为完成告示牌标明的任务，他得连轴转。在无影灯下迎来一台又一台手术车送来的患者，经常弄不清白天黑夜。正常下班的时间对他已无效，为此他推掉了大部分应酬。下班了？对，都晚上9点多了，还不下班？他这才知道该下班了。下班的唯一意义，就是赶紧睡个觉，实在累啦。
因此周醒对病源几乎没考虑过。病源这个词变得陌生了。
从未来过消融治疗中心的赵萍，出现在治疗室，在他面前似乎就为了对他说这两个字：病源。
你们为什么要夺走我们的病源?!当着周醒和病人，她质问。理直气壮、当仁不让的架式。为了把每个字都送到周醒的耳朵里，她摘掉捂得严严实实、只露一双眼睛的大口罩。雪白的口罩在她挥动手势时掉在地上，她一眼也没看，只顾哇啦哇啦地训斥周醒，然后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。高跟鞋敲出“咯噔咯噔”的讨伐的鼓点，一路远去。地上的口罩被顺便留下黑色的脚印。
周醒脑子里一片空白。他在暴风骤雨般的声讨中，不知怎么回答，一语不发地望着被美容重新焕发起来的妻子的脸。这张脸又回到少女时代，表情却回到前不久的冷战期。
什么要讲感情，挖墙脚的事你们也干呀，等等，这些词语带着嗡嗡的回声，在周醒的脑子里撞来撞去，使他感到剧烈的头痛。
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？他问坐在桌对面的患者。她三十七、八岁的模样，梳着简便的运动短发，端正小巧的鼻梁架着一副无边框眼睛。脸色苍白。
她说：我什么也没做。患了子宫肌瘤，我有权利咨询，何况我挂了号是正当咨询。她脸上是无辜的表情，掺杂着某种愤慨。
这位在大学教书的唐老师在三天内挂了五个妇产科的号，向不同的医生咨询子宫肌瘤。不对，如果仅仅是咨询子宫肌瘤是不至于引起风波的。她从肌瘤问起，然后问：除了切除还有没有别的办法？回答是千篇一律：没有。
没有？唐老师反问，那，超声消融是不是一种新的手术？
她只是问，但在警觉的妇产科医生那里成了盘问，患者有什么资格对医生盘问，嗯？
而在赵萍那里——她是第五个被唐老师咨询的医生——简直成了挑衅。
赵萍有足够的警觉。因为“护士长”已发觉了“一个非常可疑的患者”。她的可疑之处有三：一、三天挂了五个号，找了五个医生。有这么频繁得超常看病的吗？二、开药不取，预约手术不做；三、只是咨询，而且重点是咨询超声消融手术。在“护士长”看来这个最后提出的问题才是要害。“图穷匕首现”。
“护士长”是责任心很强的。一天两次看见这张面孔，在候诊的长队中晃来晃去，而且数她看病磨蹭的时间最长，问这问那，像有十万为什么等她来问似的。
“护士长”的警惕性已经“刀出鞘”了。第三天上午，那张面孔果然又出现了，这次是混在挂赵萍专家号的队伍中。“护士长”便进到2号门诊室，凑近赵萍耳朵悄声道：注意，那家伙又来了，今天挂的是你的号。注意，她是第三号。
恩。赵萍郑重地点点头，大口罩上的一双眼睛射出同仇敌忾的凛然之光。我倒要见识见识，她究竟妄图干什么？！
一静一动。当赵萍静待敌情时，“护士长”已经紧急行动，她分别通知了之二、之三，因为“之一”刚下夜班回家了，所以缺了一人，很遗憾。
“之二”的任务就是通过电话查询这个叫唐丽丽的建筑学院讲师（病历上是这样填写的，“讲师”是推测出来的——她那种赖样儿还想当教授？）是个什么背景，重点弄清楚她与周醒的关系：是不是周醒派来的托儿？
“之三”的任务是当姓唐的走出门诊室跟踪她，很可能她会去消融中心。要随时向“护士长”报告情况。不信她唐某人尿得能比别人高！
就在“之二”茫无头绪打电话，按电话键按得手指头酸了还得再打再按时，“之三”已回来报告，哼，姓唐的果然去了消融中心。
直奔那里没商量。居然连头也没回过一次，从举止上看倒不像是“托儿”……
不能轻易下结论。“护士长”截断“之三”的话头，说:她是低估了我们的能力！
“护士长”在第一时间就向赵主任报告了最新动态。她声音极低微、脸色极严峻，受听者反映极敏锐、动作极果断：先是停下写病历的笔，再就“啪”地把黑色钢笔拍到桌上，然后把椅子“吱嘎”推开，咯噔咯噔大踏步出了门诊室的门。
一句话也不说。口罩蒙着的大半个脸却铁青起来。
就诊的病人不知所以，极迷茫、极惶恐，排了一大早的队，轮到看病却医生走人啦……
有着应对乱局的丰富经验的“护士长”，深知此刻发佈“安民告示”的重要，刻不容缓。于是放出和蔼的笑容，对那个被弃之不顾的病人说：主任要处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，即刻就回来，请稍等一下好吗？又把同样的意思对走道上候诊的病人说了一遍。这样，好奇、不满的情绪刚涌动，就逐渐平息了。
不能“后院起火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