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三十 章
导语:张潮来称热衷于科学试验的周醒是“出类拔萃的疯子”,而他自己不过是“陪疯子玩的”。其后陪他玩的人又多了一个赵萍,她是被父亲动员来的。三个年轻的大学生每晚去抓癞蛤蟆做科学试验,这让赵萍有机会领略到郊外乡村的美妙夜色。
你知道美国礼来制药公司研制一种新药需投资多少美元吗?哦,你当然不知道。我可以告诉你,几十亿美金。因此我们吃的美国药每片都摊进了科学实验的高昂费用:累积多年的科学实验,小白鼠实验及临床应用等等。请问:不用任何投资,靠从垃圾里淘安培瓶能够成功吗?我们对成功的任何幻想,等同于人类还没发明、制造火箭时向往登上月球,不是这样吗?
张潮来掐灭烟头,好像在掐灭那个不切实际的登月幻想。没有火箭是不行的。他摊开苍白的手掌,耸耸肩膀。
张潮来是实际的,无可辩驳,因为他的实际是经过计算的,一点也不错。错的应该是周醒,他不计成本。但他的错也许加起来就是对,就是成功。这或许就是辩证法。这是赵萍的父亲赵教授的看法。他听女儿说了这段故事,包括张潮来的议论,得出这么个结论。
在父亲的建议下,赵萍参加了周醒在次年暑假的科研活动。赵教授说:不是要你一定取得什么成果,那是不现实的。培养对医学专业的兴趣、探索精神,这才是它的价值所在。
为了这个父亲所说的“价值”,赵萍没少吃苦头。每夜要去郊外抓癞蛤蟆,供第二天做水肿实验,结扎其静脉,测试抗耐药性。没有比癞蛤蟆更丑陋、更恶心的动物了。手电筒的光柱照上去,他就仰头趴在原地不动,每颗癞子都鼓起来,阔嘴下的气泡沉下去收上来,好像随时要扑上来咬一口。赵萍吓得扔下手电筒,转身逃跑:妈呀,吓死我了。那是第一次,她被一双结实的胳膊搂住了。别怕,有我呐!那声音很柔和,同时她就闻到了一股香水味,男士用的檀香。赵萍赶紧推开了张潮来。奇怪,她不是因为害羞,像电影上经常表现的那样,而是为自己感到不好意思。这么胆小,还学医哪。
哈哈,抓到了,看你往哪里跑?周醒扬起抓在手里的癞蛤蟆,高声欢呼道。他从来不叫这个实验动物“癞蛤蟆”,而说的规范用语“蟾蜍”,这让赵萍对它的嫌恶减轻了许多。
他们这支活动在水塘、粪坑边的捕捉队,简直是不折不扣的“杂牌军”。单看鞋就能做出准确无误的判断。张潮来穿的是皮鞋,名牌的。赵萍次之,球鞋,是专为这次活动买的。周醒不穿鞋,一双赤脚,挽起的裤腿露出沾满泥巴的棕色小腿。他戏称自己是“游击队”,张潮来是“正规军”,赵萍呢,他想不出合适的称呼,笑着用收挠挠脑袋。张潮来说:文工团,鼓舞士气的!
赵萍抗议道:我可不是来唱歌跳舞的,我也参加了战斗嘛。她的战斗岗位是打手电,锁定那个叫蟾蜍的丑八怪。除了第一次被吓掉手电筒,后来她就不怕了。成了一名优秀的战斗员。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。
捕获了五六只癞蛤蟆,就该提着那只活蹦乱跳的旧布袋回去了。照例“正规军”禁止亮手电,他把一根食指竖在嘴上,轻声“嘘”一下,赵萍不满的瞟他一眼,不开手电踩着大粪怎么办?再说,“嘘”是禁止出声,跟关闭亮光有啥关系。何况他自己又讲起话来,不相关的话:噢,多美的月色的啊。你看,萤火虫提着小小的灯笼… …
赵萍记得“小小的灯笼”是四十年代一位中国诗人的一个比喻。张潮来拿来“拽文”呐。
沉默了一阵,只听见三个人踏在田埂上的脚步声。皮鞋是响的嘎吱嘎吱,球鞋是闷的咚咚咚,而赤脚是无声。
郊外的夜的确很美。没有闹市的霓虹灯那种乱眼的嚣张。也没有望不到尽头的车灯逼来的霸道。这里早早就黑了,变得那么神秘、安静,唯有远处时隐时现的萤火虫无言的飘飞,点醒了天边的沉睡……
赵萍又想:无论如何把萤火虫比喻成“小小的灯笼”不妥,明明灯笼又大又红,怎么跟翡翠般的萤火虫相提并论呢?张潮来引用这句诗太过矫情,一味抒发,哼,滥情!周醒呢,又太缺情。像个农民,一点不浪漫。
上帝造人从来不考虑完美。她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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